对教育公共投入差异与地方财政能力的研究(2)
时间:
朱虹,蒋承1由 分享
四、地方财力与教育公共投入
基础教育的分级管理体制不可避免地使公共教育投入与地方财力有着紧密的联系。地方可用财力与财力结构如何影响教育财政支出水平、政府间各项转移支付对教育支出的作用是替代、增加还是减少,我们通过建立回归模型进行分析。
(一)地方可用财力总量与教育公共投入水平
我们采用了三个衡量财政教育投入的指标作为因变量建立回归模型,考虑地方可用财力总量与区域因素对教育投入的影响。
因变量Y为衡量地方财政教育投入的三种标准,分别是教育公共支出占当年县级财政总支出的比重 、②生均财政教育支出、人均财政教育支出。其中,教育支出比重反映了地方政府对基础教育的参与度、重视程度。随着基础教育筹资渠道的多元化发展,这一指标也反映了教育支出对政府财政的依赖性。生均、人均财政教育支出反映了该县级单位所提供的教育公共服务水平。
模型中的自变量FP代表地方可用财力,即地方本级财政收入③与得到的净转移支付④之和。X代表加入的控制变量,包括地区农业人口占总人口的比重以及东、西部虚拟变量,选择中部地区为参照组。
表3报告了三组模型的主要回归结果,我们看到三组模型都有较好的拟合度,各自变量对教育投入的指标均有显著影响。
模型一中人均可用财力与教育投入相对水平的回归系数显著为负,即越是贫困的县区,其财政教育支出的比重反而越高。以前我们用财政教育支出的比重衡量政府对基础教育的重视程度,但是随着教育经费筹资的多元化发展,越是富裕的地区筹资渠道越多,财政性教育支出所占的比重慢慢降低。而贫困县区的筹资能力低,教育经费严重依赖于政府财政收入,“吃饭”财政的问题越严重。
模型二、三考虑的是财政教育支出水平绝对水平与财力的相关性。结果显示,人均可用财力每增加1元,生均、人均财政教育支出分别增加0.58元与0.11元。可见财力大的县区,财政教育投入的绝对水平越高。而贫困地区有限的可用财力导致低水平的财政教育投入、高水平的财政教育支出比重,从资金的机会成本角度来看,将财政资金大部分用于教育投入,势必会影响基础建设、科学研究、医疗卫生等事业的发展,将进一步拉大与富裕地区的经济发展差距。
城市化的程度对财政教育投入有显著影响。农业人口比重上升1%,财政教育支出比重增加0.09%,生均财政教育投入水平降低2.57元。可见,人口结构是教育财政投入差距的重要影响因素。在其他变量水平不变的情况下,东部地区财政教育支出的绝对水平显著较高,财政教育支出的比重也高于其他地区。西部地区的财政支出比重低于其他地区,但生均、人均财政教育支出的绝对水平高于中部地区。
(二)地方财政收入结构对教育公共投入的影响
政府的可用财力主要由地方本级收入和政府间转移支付构成,其中本级收入反映了地方政府的税收能力和地区经济发展水平,一般来说差异是比较大的。净转移支付政府在政府间转移支付中得到的实际可用的收入,政府间转移支付反映了中央政府为平衡地区财力、实现大体一致的公共服务水平而对财力低下地区进行的财政补助。为了研究政府本级财力、净转移支付如何影响财政教育投入水平,我们建立了关于生均财政教育支出双对数回归模型,同时对东、中、西三大区域的分别回归,可以比较不同地区间那部分财政收入对教育支出的积极作用越大,或者说,地区教育投入的增加更加依赖于那部分财政收入的增加。
模型中LnY代表生均公共教育投入的对数,LnLF、LnTR分别代表地方本级财政收入和净转移支付的对数,X代表农业人口比重。β1、β2反映了本级收入增大的百分比对财政教育投入增加的影响。
全国整体与分区域的回归结果均显示本级财政收入与净转移支付对生均财政教育投入的弹性显著为正。即政府本级税收收入与得到的净转移支付的增加都会刺激政府增加财政教育投入,同时,净转移支付的弹性略高于本级财政收入。
在东、中、西部区域间,财力结构的弹性系数有差别,东部地区教育投入的增加更依赖于本级税收收入的增加,净转移支付的系数仅为0.25。中部地区与西部地区更依赖于转移支付的增加,其中西部地区净转移支付的弹性最高,达到0.56,即净转移支付每增加1%生均教育投入增加0.562%。但西部地区本级财力的弹性系数仅为东部地区的一半。可以理解,东部地区的财力雄厚,教育投入的增加可以主要依靠政府财力,而转移支付的作用较小。而中、西部地区经济发展落后、财力小,教育投入更加依靠政府间转移支付的补助。尤其是西部地区,受到中央政府的很多财政政策的倾斜,转移支付成为教育投入的主要来源。
(三)教育公共投入与各项转移支付的关系
一般来说,转移支付的增加对于地方财政教育投入的作用可能有三种。一是刺激作用,即转移支付的增加会鼓励地方政府增加教育投入。即转移支付刺激了地方财政收入的增加,政府将增加的收入用于教育。二是替代作用,即政府将增加的转移支付直接用于教育事业,原本用于教育的财政支出用于其他事业的发展。三是减少的作用,即转移支付的增加减小了政府发展教育事业的动力。例如有些转移支付所占比重很小,但要求地方政府安排配套资金发展教育,这种情况下,转移支付实际上对财政教育投入的增加具有减少的作用。为了进一步划分转移支付的结构,理解目前转移支付体制中各项主要转移支付对公共教育投入的作用,我们对上一模型进行了扩展,将净转移支付替换为各项转移支付 。⑤
(i=1、2、3、4、5)
其中, 为本级财力, 为农业人口占总人口比重, 包括五种主要的转移支付类型,分别是税收返还⑥ (转移支付中最主要的组成部分,目前占转移支付总额的比重超过三分之一)、专项转移支付⑦,一般目的转移支付中的一般性转移支付、调整工资转移支付、农村税费改革转移支付(包括中小学教师工资补助)。
回归结果中最值得注意的是,农村税费改革转移支付在全国样本的回归系数显著为负,平均税费改革转移支付增加1元,生均教育公共投入减少1.5元。东、中、西部分区域的回归结果也显著为负,尤其是中部地区税费改革转移支付与公共教育投入的负相关系数达到了-5.321,也就是说农村税费改革转移支付对农村基础教育公共投入存在一种“挤出效应”。农村税费改革转移支付是2002年我国免除农业税以后,中央政府为弥补农村县级地区原教育附加费、农村教育集资减免而专门设立的转移支付类型。农业税的免除减轻了农民负担,但是实际上并没有增加农村教育公共投入。很多学者有过理论上的研究。认为在农业税取消以前,很多县级地区(尤其是中部贫困县区)农业税费占财政收入的比重很大。税费改革以后地方财政面临很大财政缺口,有的县区甚至80%的财力来源于上级补助.而新的税费改革转移支付并没有规定用于教育的比例。在这种情况下,县级政府会将增加的税费改革转移支付首先用于行政事业费的补充,勉强维持财政平衡,减少基础教育投入(陈维青2005)。同时,其他的可能原因是上下级政府之间政策执行的不相容。一般来说,教育事业并不能在短期内反映地方政府的“政绩”,对高效益的追求使县级政府在得到转移支付后更多投入那些短期产出高的产业,从而减少了教育投入,对基础教育的努力程度降低(张光2006)。我们的实证研究证实了这样的一种结果。因此,提高县级地区财政能力,完善政府间转移支付制度,是解决基础教育投入不足的关键。
东部地区税收返还与教育公共投入的正相关作用显著。税收返还增加1元,公共教育投入增加0.29元。但是在中、西部地区作用并不显著。税收返还是中央对地方税收上缴的部分返还。越是经济发达地区,其税收收入较高,按比例所得到的税收返还也就较多。一般来说,税收返还的目的是为了照顾地方的既得利益,其协调各地区经济发展差距的作用较小。因而,财力充足的东部地区得到的税收返还较多,对公共教育投入的增长作用明显。
专项补助与一般性转移支付对生均教育财政支出的作用显著为正,同时,一般性转移支付的系数大于专向补助。专项转移支付的款项有严格规定的用途,例如针对教育⑧、医疗、社会保障等公共服务的专项补助。各省在使用这类资金时不得挪作它用。分区域的回归分析结果显示,专项转移支付中、东部地区的系数大于1,对财政教育投入有刺激作用较大。而西部地区的系数仅为0.50。目前专项补助的名目繁杂、分散,很多专项资金的下发缺乏严格有效的管理,地方政府“驻京办”、“跑部钱进”使得有能力的地区获得更多补助,专项转移支付专项补贴的效果被限制。同时,专向补助中有部分是要求县级单位有配套资金,因此对于贫困地区来说,如果难以拿出资金与众多名目向配套,专向补贴的作用将被弱化。与之相比,一般性转移支付是根据因素法确定的转移支付,它在规模、数量上的确定更加科学。其回归系数大于专项补助,对教育财政支出具有显著刺激作用。同时,一般性转移支付对东部地区教育投入的对刺激作用大于西部地区,人均一般性转移支付每增加1元,东部地区增加的生均财政教育投入为3.56元,而西部地区仅为1.91元,中部地区的回归结果不显著。
调整工资、农村税费改革转移支付虽然与一般性转移支付相同,都属于财力性转移支付,但是,他们都是由于中央政府出台的某项政策、调整而专门推出的转移支付类别,在一定程度上类似于专项转移支付。调整工资转移支付始于1998年,直接分配给我国的老工业基地和中西部地区。模型回归结果与之相适应,东部地区大多为经济发达地区,这一系数为负,而在中、西部地区,调整工资转移支付对于财政教育投入具有刺激作用,中部地区的系数达到了2.88。